被懸吊的燈泡的其中之一

關門。

暫忘布宜諾賽利斯的燈塔吧
給鷗鳥自行繁殖天涯
面對北岸的路，你知道
寂寞總在夜裡泛音
黑鍵與白鍵肩靠肩
仍被顏色隔開
距離總是比激情多半音

如今暗窗拒絕時間
海角仍遠遠的
銜藏太陽，如初受孕的女子
羞於計算經期，她
未來的後嗣
即將出世的我們
和過去輪迴的陰影
只為了此刻在一部小小的羊水車裡
與陣痛進行終生交談

據說，最強低溫即將來臨

連提琴都來傾聽
時間專心地煮沸一滴水
潤幾雙唇，啟動喉舌
讓語言抽動陀螺
畫人與人的等高線
繞住頸脖
我們即將索求無限接近
再因擁抱而死去

不要問我生命之意義是什麼
我只想知道
左前方穿著膠鞋甫踏過泥濘而來的男人
在辛巴威抑或馬拉威
動的變性手術

你必須嚴肅以對
久違的午茶
當時濕潤的陽光
凱薩沙拉和塑膠花
正在硬化
像玻璃窗
可能魯莽地割傷




我和他
遙遠對坐著
在脣齒間研磨苦澀
誰都不輕易把自己說出口
藍山可以加糖
或許失眠一個晚上
心事卻不
久了怕酸




原來吸菸區
最能勾引乾淨的人
因為骯髒
有一種味道




桌巾是鹹
臉是油膩
我支著手肘撐起頭
你看我像洋蔥炒飯
你說
切莫回憶切莫過去
我都用藥
來治療便秘

把春天彈入煙灰缸
於是擁有茂盛的亂葬岡

讓夏天塞枕頭的縫隙
老師說裸睡才健康

將秋天留給流星雨的夜晚
因為哭泣很快就溶化

把冬天從口袋裡掏出來
偶爾解凍一下


其他都留在家
其他都留在家

難道烤肉比自殺更公平嗎
先死的和正在死的那些靈魂
有賸餘價值如果
木炭有賸餘價值
倒退或者前進一百年便無所差別
雨林裡窺視雌獅的貓頭鷹
都市裡測量長短的新聞系
我不需要天秤
給我海洋
每個水平面
就讓遷徙的民族
搬移一套唯心的法律
像夜市裡若無其事放下竹籤的阿伯
眼裡盡是閃爍的燈光
盜版的破鞋踩不到自己的垃圾
他不在地上行走
貼著號碼和姓名的塑膠背心是不會溶化的翅膀
廉價的色帽是理想的羽毛
他屬於群眾
跟隨肥胖的鳥似乎獲得飛的能力
的確，阿伯在吶喊中振臂起飛了
飛過美國過度粗壯的熱狗
飛過中東冒著煙硝味的沙威瑪
飛過日本甜膩至於邪淫的章魚燒
他停在佈滿黑斑的土虱面前
六級地震催促著底下的蟑螂逃命
他望著醜陋的魚頭正好踩過兩隻
碎裂的聲音刺痛他順手帶了兩碗回家
一碗給我的母親
一碗給我

DEAR S
─和月光

森林裡，每棵樹經過
他們都是殘缺的床渴望
一隻鳥張開翅膀降落，像手指
按壓大鍵琴發出
冗長的重音，適合相擁睡眠
生產多汁的夢境

枝頭如果太輕，便讓月光填補外形
反覆棲息自己反覆
蒸餾昨日的夢，提取
露水尖銳而冰涼，不慎墜落
足以刺穿時間的聲帶，你
是多孔的傷口，當清醒石化了整個世界
並且持續敲擊入侵
你就替我磨去噪音的毛邊

我們始終是病的
金黃的風，漆黑的台九線
路上沒有飛機
天空只有雲和候鳥

然而故事不盡然可以二分
所以情人彼此憎恨
沒有什麼從起初就是快樂
也不是任何結局都悲傷的哭泣
我們蒐集畢生通信的字卡
在溫暖的房間慢慢裝訂
連同陽光黏貼起來

我們惆悵的微笑
笑著他的誤解、他的步伐和他
關門的影子
太多時候不需有煙
在確實地擁抱過後

那些被雨水灌溉的傷口
微微地發芽
一片葉一張臉
月光燭照眾人的散場

疲於開放的繁花
轉身以後又舊了些
我們始終是病的
因為時間是藥

打開鎖打開一扇夏天
像槍擊來不及緊閉的青春
剩下的碎裂而焦黑的玻璃撞進南風
曾經吹過許多你在的下雨天的
溫柔的南風吹過
我們正要清楚我們不懂
我們才剛分開
還沒時間計劃接著如何生活
如何飲下最熾熱的海水
或者航行
對，就像還沒計劃如何成為海盜
那是漸漸萎縮的前兆

即使烏雲被晚風撥開，面對星空
我再度見證過去的
錯誤，粗劣的接合線
糾纏多次再製的夢，偶爾線頭鬆開
垂落宛如髮絲─國王的髮絲
啊，多美
破鏡重圓滿天節點，擦拭以
我死亡之迴光，文明尚未建立
幾億光年之外
第兩百五十一次
眾神的槓桿裝置正好支著最亮的節點
頭暈翹翹板遊戲，每個起落
頂裂方修補的星空
全然黑暗，我仍有餘裕拼圖擦拭卻
只是照明祂們無比的高度
第兩百五十二次，五十三次
一千零一夜星星增殖著
直到永晝